第六章 拉起队伍
文广从 徒骇河堤来到了齐家坟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下来了。白天的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情，使他深深的感到对敌斗争的复杂性和艰难性。对敌斗争中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敌人魔掌，牺牲自己不说，整个对敌斗争计划就会泡汤。他背靠着大树，仔细打量着村里的动静，虽然李家营药行里的同事不知道他家是刘家庙的，同事也不知道他为谁买药，但在非常时期，多长个心眼比少长个心眼要强。田中三郎会开除他吗，如何惩罚他啊？他会出卖自己吗，文广不断地思考着这些问题。
天黑了好大一阵子，村子里静悄悄的，只听到北风刮着树梢“吱吱”的响声。在这乱世年代，人们早早就关上屋门，提心吊胆的躲在家里了。
文广没敢从水口走，他是从村西的芦苇沟里悄悄地爬到围子墙外。这里的围子墙有一个缺口，夏季被芦苇包围着，很少有人发现。冬季虽然围墙豁口暴露出来了，但是，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芦苇茬子，一不不小心就绊脚，不好走。因此，很少有人从这里走。
文广踏进了布满芦苇茬子的沟里，攀着围子墙斜坡翻到了围墙里面。围墙里面是一片片菜园，一道道的土墙有半人高，将这些菜园围成大大小小一块一块的。这一天是月初，没有月亮，黑洞洞的菜园里面，一点动静都没有。本来天就黑，土墙又遮出一条黑黑的影子，正好把文广遮住。他翻过几道墙，来到了清真寺门前的道上。清真寺和他家只隔着一条路，横穿过这条路，再翻过土墙，就到了他的家。文广四处看了一看，没有人走动。他为了保险起见，又蹲在墙根下等了一会，正准备翻过土墙，突然听见”吧嗒，吧嗒，“一阵子脚步声。他赶忙俯下身子蹲在墙根下。脚步声越来越近了，一会儿就来的了墙的对面。听声音好像是两个人，一个人的脚步声重，踩到地上“咚咚”的响，另一个人脚步声轻，踩到地上：“突踏，突踏”的声音。文广慢慢直起腰，从墙上探出半个脑袋来。只见一个人虾米着个腰，天虽然黑，还能看隐隐约约看到他那光秃的头顶。文广认出这人是老驴头。
另一个人是谁呀？
正在文广纳闷时，那个人说话了：”你这个老没良心的，在关外这些年心里还有我？“这是女人的声音，听起来是那么熟悉。又听老驴头说：“走到南闯到北，心里也得装着你呀！”
“你呀，就会耍一张贫嘴。”接着听到一声“啪”的声音，显然是女人拍了老驴头一下光头。两人一边说，一边往北走，脚步声越来越远，两人最后消失在一条胡同里。
文广迅速穿过街道，又爬过一道土墙，来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。他走到地窖旁，刚掀起盖在上面的草苫子，突然下面“哧溜”窜出一条黑影，，接着是一声“凄厉的吱，吱”叫声。这一只野猫，它扛不住寒冷的冬夜，钻到了草苫子下边来取暖了。开始把文广下了一跳，当断定是夜猫时，嘴里嘟囔着：“我这一天担惊受怕还不够，到了晚上你还过来凑热闹。”文广说着，就下到了地窖里去了。
汉军，汉如还没睡，他俩一整天从墙缝里往街上看，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。他俩为文广抓药的事放不下心。村里一整天没有什么异常，没有异常并不代表没发生事情呀！文光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回来呀？要是没买着药，这么晚了，人应该回来了，难道出事了？尤其是天黑下来的时候，两人更是焦急。他俩正准备去找金多他爹，让他假装给金多送东西，去打听打听，刚刚准备出门，文广回来了。
汉如焦急的说：“我的天呀，你可回来了，再不回来就把我俩急死了！”汉军也说：‘这不是正准备出门找关系，打听你的下落，真是山东地邪，说谁来谁。“文广说：”先给口水喝，有吃的吗？渴死了，也饿死了！“汉如赶忙给文广倒一碗水端上来，又把白天吃剩下的一碗地瓜干端到文广面前。文广端起大海碗，一伸脖子”咕噜咕噜“喝了下去，又拿起地瓜干吃。汉如又给文广倒上水，等着文广吃饱了喝足了，才抹着嘴说：”这次差出的难啊，要不是我两条腿跑得快，早就见不到你们了！”汉如，汉军瞪大了眼睛听着文广的叙述，文广就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。
刚说完，文广就躺在地上“呼呼”睡着了。他这一天的奔跑，实在是太累了。他俩不想惊动他，就让他躺在那里睡吧！
汉军想得多，停了一会，他说：“还是让文广到他那里睡吧，万一家里来了人，见他一白天不在家，晚上也没有回来，会引起疑心。。”汉如想了想说：“夜里不会有人来，等天明了再让他过去吧。”
，汉如还是接着刚才那事说：“刚才文广说，他跑到牛家洼，碰到了汉书，，开初汉书不帮他，，文广将要被抓住时，汉书掏出枪打死了两个汉奸，文广才得以脱身。从这个事上来说，咱们的事外人已经知道了，至少是汉书知道了，秘密已经泄露了。”汉军说：“单从汉书杀死汉奸，救出文广这件事上，不能判断咱们的秘密泄露了，因为文广是他的侄子，汉书关键时刻救他也属于正常，我的看法，反到是汉书的秘密泄露给了我们。你想，他的枪哪来的？不经过严格训练，枪法能这么准吗。，一开始他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沉稳，他是在万不得已时不愿意暴露自己。当文广眼看要被抓住的时候，他没有了退路，他非出手相救不可。从这事上来说，他不是一般的人物，背后一定
汉如听着，不断地点头。汉军知道，每当商量一件事的时候只要是汉如不吱声，用点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观点，就表明他没有什么疑义了。汉书今年三十四岁，比汉如，汉军，文广他们都大七八岁。常言说得好，孩子与孩子交朋友，老人与老人交朋友，虽然他们都是叔伯弟兄，由于年龄上的代沟，平时很少来往。再加上这些年生活上的灾难，每家每户都四处流浪颠簸，一年中很少见面。汉书这些年又做枣的生意，起早晨，睡半夜的往外跑，哪有时间和这些毛孩子交往啊。见面认识，谁也不了解谁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。
汉如说：“咱们很有必要对他再进行一下了解，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人，若他是个汉奸土匪，就是埋在咱们身边的定时炸弹，住的这么近，咱们的活动迟早会被他发现。准备比不准备强，有打算比没有打算强。你说呢汉军。”
汉军说：“我也是这么想的，但是，咱用什么办法去考察他呢？咱俩又不能露面，咱们又不能公开活动。找别人吧，弄不好又成拙，反而把事情弄糟了“。两人商量来商量去，已经到了大半夜。
汉如说：“等一天吧，看看明天村里会发生什么事情，然后再做决定。”汉军表示同意。
就在这时候，文光说话了。其实，刚才他没睡着，两人说的话他全听到了。当说到汉书的时候，他躺在那里也在思考这个事。牛家洼他遇到汉书的场面，一幕一幕有从他脑子里浮现出来了。当汉如和汉军议论这事时，他也在做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断。当汉如和汉军不吱声的当儿，他坐起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文广说：”我倒有个办法去摸摸汉书的底牌。文广把自己的想法说完，汉如和汉军都表示同意。汉如说：“就这样了，明天晚上行动。汉军也说：”宜早不宜迟，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。“
三人商量妥当，天已经开始亮了，文广怕别人不见了他在药铺里，引起怀疑，赶忙把药给汉军的伤口涂抹上，钻出夹壁墙回到了他的药铺里去了。
这一天，正赶上腊八日，常言说得好，”腊八，腊八，冻死叫花。”这老话说的真准，夜里本来还暖暖的天气，突然就变得冷的出奇，北风夹带着冰花，刮得天翻地覆，东坑里的水全冻透了，地面泼一盆水，转瞬就结成了冰。太阳冷冷的躲在厚厚的云层里，像羞于见人的俊俏媳妇。
此时，文广走出家门，来到了坑沿上，转身往南没走几步，来到了汉书家的寨门口。他把手伸进去将里面的顶门杠移开，宅门就被打开了。进了寨门往南走，是个大粪坑，粪坑南沿生长着一颗大石磙粗细的秋梨树，秋梨树每年到了春天，满树都是雪白的花儿，一朵朵，一簇簇，惹得蜜蜂成群结队来采蜜，整天围着梨树“嗡嗡”飞着叫着。文广又往前走了几步，刚想掀起门帘子进屋，见汉书趴在高高的梨树上，手拿一把刀在砍树上的滑条子。汉书见文广进来了，停了手里的活，两腿交叉骑在树枝上往下看。文广喊了一声：“叔叔，你在砍梨树上的滑条子啊！”汉书说：“两年不砍了，滑条子都长起来了，结梨就少了。”文广说：“叔叔，我帮你砍吧，！”汉书说：“不用了快砍完了。”说着，又把一根滑条子砍断，就跳下了大秋梨树。
文光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树枝，刚想动手捡起来，汉书说：“屋里坐吧，外边怪冷的。“文广说：”不用了，今天我是来谢你的，昨天要不是你来相救，我就没命了，“汉书说：”谢什么呀，救你还不是应该的。“文广说：”我回家和俺娘一说：“俺娘非让你今天傍黑到我家里吃饭，我娘亲自给你做。”汉书说：“不用了，这点小事，还用的着。“汉书说着就往屋里走。文广一把拉住汉书的手说：俺娘说了，今天是个好日子，腊八请客，一年大吉大利，你如果不去，俺娘一定生气怪罪我，要骂我的。”叔叔，你就去吧！救人救到底，好事要做完。“文广一边拉着汉书得手，一边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汉书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一脸的真诚，心想，这孩子干啥事都这么认真，，不去又不好，去就去吧。于是，就到屋里换了身衣服，和媳妇杨花莲又交代了几句，就跟着文广出门了。
文广把汉书领到了北屋，北屋一共三间，西间是药房，东间是文广的卧室，中间一间是文广接人待物的地方。这里摆着八仙桌子，椅子之类的东西。文广他娘住西偏房，因为天气太冷，早早的睡了。
汉书来到北屋，文广让汉书先坐下，然后给汉书倒水，自己就到厨房忙活起来了，不大一会功夫，一碗鸡蛋汤，几个**面窝头就端了上来。
汉书是个不善言谈的人，他低着头只顾吃饭，一言不发。文广本来想和他套套近乎，就是打不开说话的缺口。文广沉默了一阵子实在憋不住了气就主动说：”叔叔，你枪法真厉害，要不是你那两抢，说不定我今天就见不到你了。“汉书这才抬起头，咽下嘴里的饭，慢吞吞地说：”这事，你知我知就行了，对谁也不能再讲了。“
汉书说这话有他的想法：当时如果不是文广被汉奸死死追着，眼看就要被抓住，他才不会轻易暴露了自己。想到这里。他又补充一句：“我说的这话记住了吗？昨天的事，要嚼到嘴里，烂到肚子里，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去！”
文广一边听，一边又给汉书倒上一碗鸡蛋汤，小声说：叔叔，我问你一句话好不好？
”问啥话？“
文广说：”你把你的枪拿来，能给我玩几天吗？“
不问则已，这一问，汉书的脸”唰“一下变黑了：”你这孩子，怎么净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。“看他那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，文广吓了一跳，怕他此时翻脸。但他想起了今天自己要完成的任务，又问一句：”你的枪法这样准，两枪就打死两个汉奸，一定是经过训练的！“汉书听了虽然有些焦急，但他的表情马上平静了下来，装着若无其事的说：”我哪里有枪！是你急着逃命，没看准谁开的枪啊，是后边那几个汉奸走了火。枪是啥样子的，，我摸都没摸过！
”叔叔，你别骗我了，我那天看的很清楚，就是你开的枪。你这枪法这样棒，说不定有一天郭建德团长来请你当团副呢。“
对于文广步步紧逼的问话，汉书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：”好啊！请我当团副我就去，当个团副实在是不过瘾，不如当团长呢，到时我也把你带去，给你一个营长干干，怎么样！。“
文广说：”叔叔，你真会开玩笑，不过，你知道郭建德是干啥的人吗？他可是为鬼子效力的汉奸呀！“
汉书听了一阵子大笑：”哈哈，当个汉奸也威风吗，省的天天风里来雨里去，吃不饱穿不暖的，遭这种罪！“
正说到这里，西间屋里突然走出两个人来，在汉书背后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勺，声音很轻但很严厉地喝道：”不要动，动就打死你！“
另一个人就拿绳子来绑他，一会人他就倒背着手被捆了起来，那人推着他进了西间屋。西间屋用布帘子遮着窗户，里边点着豆油灯，屋里通明透亮。汉书不知道这是一帮什么人。文广走了进来，笑着说：”叔叔，你先委屈一下吧！“说着就去了外间屋。
外间屋几个人悄悄说话，说的啥听不清。一会儿，一个穿八路军服装的人走进来，他就是汉如，身后跟着汉军。两人威严的站在汉书面前说：”你要说出实话，你是什么人，你如果是汉奸，为鬼子卖命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，！“汉书毕竟年长几岁，尤其是几年来对敌斗争的经验也积累了不少，面对这几个年轻人，他表现得非常平静，一点都不惊慌。又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穿八路军服装的十六七岁的孩子，怎么看都这么面熟，心里已经有了数，就用很平静的口气说：”你先说你是什么人，干什么的？？“汉如本来打算唬他一下子，这一下子反叫他反问住了，就厉声说：”我是八路军，是专门打鬼子的！“汉书从声音和长相上看出了汉如，。虽然这些年没见过汉如，但从汉如他爹嘴里早就知道了汉如在保定参加了八路军，至于汉如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，他是不得而知的。
旁边站着的是汉军，他认识汉军，当年汉军参加范筑先部队时是汉书送去东昌府的。东昌府陷落了范筑先殉国了，看来汉军是逃出来了。。想到这里，汉书就试探性的问，你们还是。。。。。。？”还没等汉书说完，汉军就毫不保留地说：‘“我们是**领导下的队伍—————八路军，专门打鬼子除汉奸，保护群众利益的队伍。“
汉书听汉如这样说，心里有了底。心想，这几个年轻人，一旦接受了**思想的影响，都有着一股爱国的思想。今天，他们在如此白色恐怖的笼罩下，思想毫不动摇，坚持对敌斗争，真了不起啊！这不正是抗击敌人的一股真正的力量吗，革命的火种没有被鬼子的凶恶屠杀扑灭，相反，他们反抗的火种正在点燃，这种火种，必然点燃鲁西平原上的干柴， 熊熊燃烧起来。
想到这里，汉书说：“你们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嘛，别忘了，是文广把我请来吃饭的。说着扭动了一下被绑着的双手。
汉如他们本来是来试探汉书的。从这一阵子来看，汉书的冷静，稳重，他们对汉书的猜想已经八九不离十了，就给汉书松了绑。
汉书扭动着被绑痛的双手腕，笑着说：”后生可畏呀！你们几个小八路差点把我这汉奸解决了。“说完，就把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。汉书说完，汉如又把他们几个人的情况介绍了一遍。
就这样，刘家庙几个抗日战士聚集到了一块，抗日烈火将在鲁西平原燃烧起来。
夜已经很深了，整个村子笼罩在夜幕里，”呼呼‘的北风刮着树梢子，像野兽一样发出一阵阵怪叫。黑夜是多么的恐怖。
汉如说：“和部队已经失去联系多日了，以后怎么干，我们几个心中正没有数。正像一个人在茫茫的黑夜里，失去了方向的时候，突然看见了一盏指路明灯。今天遇到了汉书大哥，使我们看到了前进的方向，我们请求汉书，赶明儿去一趟王奉，请示一下李东，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。”
汉书说：“前几天我去了一趟王奉，李东说：”根据上级指示，鉴于目前东昌府一带日寇实力还很强大，鬼子汉奸活动猖獗，我八路军正在冀中和晋东与日寇作战，暂时抽不出力量来消灭东昌府的敌人，这就依靠我们的地下武装，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游击战，能打多少算多少，等打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，以保存实力，发展壮大我队伍为主题。”
文广说：“就咱们这四个人，三支枪怎么能坚持斗争？‘
汉如说：“刚才不是说了吗，要广泛发动群众，动员坚定的抗日人员，加入到我们这个队伍里来，不断来壮大我们的力量。“
汉如接着说：”我和汉军刚才也商量过了，今天夜里趁着汉书也在这里，把王元子，三楞，二蛋子，大秋和金多他爹这几个坚定分子一块叫来，给他们开个会，宣布一下咱们的鲁西抗日游击队正式成立了。
汉书，汉军，文广都说行。于是，他们乘着黑夜分头出去通知了。
不大一会儿，王元子他们都到齐了。几个人一看汉如，汉军，汉书都在，一个个兴奋的合不拢嘴，又听说今夜里鲁西抗日游击队要成立，这帮小伙子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。坚决表示抗日到底。
最后，汉书又补充了几句：”文广家里的这个夹壁墙就是鲁西抗日游击队的指挥中心，对这里一定严格保密。二，当前我们这个组织还处于地下工作阶段，不能大肆张扬出去，兄弟姐妹爹娘都要保密。三。多留意身边的坚定抗日分子，不断扩大咱们的抗日武装。四，咱们目前还处于地下阶段，对那些还不坚定的人，暂时还不要动员他们加入咱们的队伍，等条件成熟了，我们公开活动了，在这一带站住了脚，再去动员也不迟。“
会开完了，鸡也叫了，大家知道村民有早起的习惯，为了避免让他们看见引起怀疑，趁着天还没亮就分散回家了。
